络前沿下午准时出发，开一个钟头的车来到桑如村。
安姨刚好这里有个熟人，便打电话提前为他租了一栋独居民房，他一来就有了栖身之所，只需签两份租用合同，交纳租金就能入住。
他对农村房屋并不陌生，小时候经常到乡下外婆家度过假期，普遍都是平房，三间、五间都有。
他对新家还算满意，三间房屋，中间一间是厨房，空着的西既可以当书房用。
他发去一点时间屋里屋外收拾一下，把不需要的物品放进院子里的库房里，那些都是房东家的东西，不可以乱扔。
他正在院子里忙碌，隐隐听见邻家传来女孩的哭声。
出于好奇伸长脖子观察，看见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正在往外走，菜园的篱笆很低，可以看见上半身，头顶扣着一顶带花纹的小帽子，双手搭在身后哼着小调。
这就不对了，屋里有人哭鼻子，你哼着调子，不是欺负人吗？
他想过屋去问个究竟，又忍住，出门在外还是少管闲事为宜，就算有不平之事，有村里的领导管着，轮不到他一个外乡人掺和。
女子的哭声有些悲凉，定然遇到伤心之事。
原本以为这里是难得的清净之地，看来并不是这样，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苦难，前人说过：是人谁也逃不脱。
哭声很快停止，从屋里走出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比古力娜扎还要漂亮。
她坐在院子里低头摘着菜，菜盆里的菜已经枯黄了。
小络隔着篱笆也能看得清楚，在城里谁还会吃这种垃圾？想必家境不是一般困难，便起了恻隐之心，正好自己从城里带来不少新鲜菜，可以给他们分一点。
他想了便做，取一个篮子装了些蔬菜和肉送过去。
小络在进院前，故意干咳几嗓让她听见。
女孩子果然抬头看他，一双幽蓝的大眼睛显露出好奇和不安来。
“这位大哥，您有事吗？”普通话虽然不太标准，但嗓音很动听。
小络朝他微笑着问：“我可以进来吗？”
女孩子赶忙起身迎出来，“您是外乡人吧？有事要打听吗？”说着打开了院门，“请进来说话。”
看来她家人还不知道空房子有人搬进来了，络前沿笑容可掬地说：“哈里大叔把房屋租给我了，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女孩子表示欢迎，“原来是这样，对不起，我和我妈妈还不知道……”脸上起了红晕，显得更加美丽可人，向他做手势，“请进屋坐坐吧。”
络前沿决定进去瞧一瞧。
“好，我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把菜篮子递给她，“我从县城带来不少菜，这些蔬菜必须赶紧吃掉，放久了会枯掉。”
姑娘不好意思地推托，“这怎么行？可以放进地窖里，一周不会坏，哈里大叔家里有地窖……”又说：“也可以放进我家的地窖里。”
小络忙说：“没关系，现吃现买更新鲜，麻烦你一家人帮忙吃掉。”
姑娘虽然不好意思，还是笑着接了过去，“谢谢大哥，谢谢。”顺势问他，“那以后怎么称呼？”
络前沿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说：“我姓络，叫络大哥就好。”有些胆怯地反问：“那你怎么称呼？”
姑娘开着门说：“古兰娜吉。进屋吧。”
进屋发现这家人比较贫苦，屋内的陈设简单又简陋，她的母亲躲在炕上，似乎两只眼睛看不清楚。
古兰娜吉对母亲说明了情况。
她的母亲吃力地坐起来，神情有些慌乱，“哦，哈里大哥家的空房子有人搬进来了？快些坐下说话。”
络前沿感觉老人家很可怜，赶忙上前弯腰说话，“大妈，我叫络前沿，往后就是邻居了，平时需要帮忙只管开口……”
老人家笑着答应，“哎，谢谢你帅小伙子，大妈虽然眼睛看不清楚，心里长着一双眼睛，你是个热心肠的好小子。”
古兰娜吉赶忙告诉母亲，“妈，络大哥送了好些新鲜菜来……”
小络赶忙解释，“来时带多了，自己吃不了……”
老人家又向他表达谢意。
络前沿原本想问询刚才发生的事情，话到嘴边又咽下，毕竟是初次见面，不好打听人家的私事。
他坐在炕沿上简单聊了几句，担心耽误姑娘做饭起身离开。
母女二人留他吃饭，小络笑着摆手出屋。
古兰娜吉送他离开后下厨房接着做饭，心情又逐渐阴郁起来。
她家是全村出了名的贫困户，父亲早年随队进山采石被炮炸死，留下可怜的母女，日子过得格外清贫。
有道是灾祸专找可怜人，父亲出事的第二年母亲查出严重的肾病，多方医治无效，逐渐发展成尿毒症，现在已经是中晚期，唯一的办法就是换肾，别无他法。
母亲的病使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欠下许多债务，刚才那个格日汉大叔就是找上门来催债的。
说是催债那是好听的，时间久了演变成为逼债，比从前地主逼债好不到哪里去，只差动手打人了，什么难听的话都讲，直到把母女二人说哭为止，真是铁石心肠。
困难户上面不是不管，而是管不起，补助多少都要送到医院里去，两周做一回血液透析要花多少钱？
近几年是有农村合作医疗，勉强可以维持。大部分债务是之前欠下的，按照现在情况还能抵挡一阵，可是欠下的债一辈子不还人家吧？
古兰娜吉今年才满十八岁，前些年只是个孩子，哪有能力赚钱，都是母亲拖着病重的身体下地干活才坚持到现在。
命运虽然不公，古兰娜吉没有放弃对生活的热望，非但辛勤劳动，还时常安慰母亲能够治愈她的病。
有债主上门来讨债，她总是央求到外面去说，不想被多病体弱的母亲听见。
可那个格日汉大叔就是不听，偏要在母亲跟前大闹一场，见到母亲流泪她岂能不伤心难过？
古兰娜吉咀嚼着苦难做好了晚饭，菜都是络前沿刚才送来的，母女俩已经很久没吃上这么丰盛的晚餐了。
把饭菜摆到餐桌上的时候，她的心情又好起来了，脸上有了可爱的笑容，真一个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