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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话 重回亓府

半个时辰过后,山下众人逐渐散尽,亓恪道缓缓起身,迈开跪得发麻的腿脚就要往山上走。

“不去拜祭吗?”苏卿雪急声唤,秀眉微蹙,忧心忡忡,见他停住脚步赶忙补充:“无论如何,太爷总归是惦念你的呀!”

听得最后一句,亓恪道鼻尖猛然泛酸,他死死咬住下唇,良久,转身闷言道:“好,咱们这就下去祭拜爷爷。”

苏卿雪高高悬起的心脏瞬间稳稳落回肚里,怕只怕亓恪道始终不肯直面爷爷抱憾而终的心结,现在他既已答应拜祭,问题也就算不得太大。

于是两人前后相随,不多时便来到新坟跟前,四周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全然看不出几十号人停留过的痕迹,山风呜咽,兜兜转转,备显凄凉。

“爷爷……”亓恪道低低地唤,扑通跪下,伸出发颤的手指去触碑上亓尚德三字,一遍遍描摹,目光中满是眷恋。

死者为大,苏卿雪随之行礼,耳听他对爷爷泣不成声的诉说,只觉正空日头格外毒辣,直晒得人两眼发昏。可别出事啊,眯眼躲过阳光,她暗自思忖,亓恪道的体质实在令人担忧。

谁知一语成谶,眼见亓恪道再次倒地,苏卿雪惊得目瞪口呆,只差朝自个儿脸上狠抽,这要命的乌鸦嘴!该怎么办?她问自己,掐人中,泼凉水,抑或是人工呼吸?

一筹莫展之际,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莫要乱动!”

苏卿雪下意识收回伸向亓恪道的爪子,大脑飞速运转,太乙天尊?不对,这声音太过老气,难道是……亓家爷爷?此猜想一出,顿觉遍体生寒,她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闭上眼睛颤声解释:“太爷,我这是在救二少爷……”

刘洪主动要求留下善后,收拾罢蓦地发现坟边跪地痛哭的二少爷,惊骇不已,自是躲于暗处静静观望,见其昏倒这才上前。谁知竟被一旁的小姑娘当成太爷,吓得他赶忙拽过她一齐叩首谢罪,礼数做足这才凝神去瞧亓恪道。

苏卿雪稀里糊涂磕过头,确认眼前鬓发苍苍的老者乃是活人,心神稍定,紧揪衣角吞吞吐吐地道歉:“方才,对……对不住您!”

“无妨。”刘洪头也不抬,大手一挥,口中吩咐:“二少爷这般可不行,你且去路口寻车夫来,好送他回府医治。”

苏卿雪本要照他说的去办,猛然想起方爹爹关于府中有人要害亓恪道的叮嘱,再细瞧眼前忙忙碌碌的老人,疑窦丛生,只觉实不可信。

“你怎的还不走?”小心将亓恪道放平躺好,瞥见小姑娘仍未挪步,刘洪眼珠一轮极不耐烦地怒喝。

苏卿雪下意识退后几步,望望不省人事的亓恪道,银牙一咬脆声回答:“这里荒郊野岭的不大安全,我得好生守护少爷,抽不开身。您若真想帮忙,烦请自个儿走一躺,卿雪感激不尽。”

原来如此,小姑娘还挺心细!刘洪暗自称赞,二话不说,起身迈开大步去叫车夫。

苏卿雪见他就范,心中直犯嘀咕,莫非老人家并无恶意?奈何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得铆足劲儿预备在回府途中挽救形象。奇怪的是,爬进马车,自己还未开口,对面的老者便主动搭话,同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如此这般,她虽有疑虑,却也乐得自在。

不多时,马车驶进乌衣巷尽头的亓府,尔后依刘洪的吩咐直奔凤归苑而去。还未及停稳,苏卿雪便轻巧跳下,唤来好几个丫鬟小厮前来帮忙。

刘洪只当她利落能干,心头的赞许又多几分,谁知待自己将二少爷交与大夫人出来,小姑娘已然不见踪影,又闻老爷召唤,只得放下寻她的心思,匆匆忙忙赶往大院。

亓长歌人在书房,他已褪去丧服,身着素色长袍,左腕佩戴黑纱,负手而立,面色阴沉,见刘洪进来,轻哼一声,微恼道:“刘叔可知逆子是我昨日才赶出去的?”

果真是因为此事,刘洪暗叹,几步上前不慌不忙答:“刘洪知道。”

“知道还敢将他带回来!”见他平静的模样,亓长歌怒气直冲脑门,抬手一指凤归苑所在的方向吼得咬牙切齿。

刘洪不为所动,敛眉将发现亓恪道的经过娓娓道来,亓长歌听罢死死盯住他的双眼,颤声发问:“刘叔所言可都属实?”

“敢以性命担保。”刘洪作势下跪,回答得斩钉截铁。亓长歌大吃一惊,赶忙弯腰将他扶起,喟然长叹,来回踱步,终是深信不疑。

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他喃喃,提起长袍疾步奔向凤归苑。

冤家宜解不宜结,更遑论父子?再说二少爷墓前痛哭流涕的模样,断然是伪装不来的伤心难当。刘洪咧嘴而笑,心满意足地抬脚返回住处。

彼时苏卿雪正一脸茫然地躲在大院外头的树荫底下乘凉。见识过南凤归撒泼的本事,再加上自己诱拐二少爷离府的罪名,她决意远离凤归苑。本打算投奔方爹爹,谁知亓府庭院幽深,几圈过后竟是彻底迷路,无奈之下,只得先找棵大树稍作休整。

于是,晃晃悠悠走出大院的刘洪只一眼便望见树下神色恹恹的苏卿雪,心中大喜,不及上前便挥臂高呼:“小姑娘原来在这里!”

苏卿雪被他的热情吓得微怔,反应过来赶忙涩声招呼道:“刘爷爷好!”通过马车里的一番交谈她知晓老人姓刘名洪,原是亓府的大管家,因年事渐高这才离职,如今仍旧住在府里,备受众人尊敬。虽然不大明白刘洪对自己的好感从何而来,但老人家和和气气,相处起来倒也愉快。

品尝出日头的毒辣,刘洪不自觉挤进树荫,花白的发丝在阳光下银光灿灿,他抬手搭作凉棚四下一望,转向苏卿雪笑盈盈地开口:“小姑娘,天儿热得发慌,待在这里作甚,瞧你的模样,也不像等人哇!”

“刘爷爷说得对,我的确不是等人,而是……”苏卿雪答,顿过一顿,极其不好意思地捋顺糟乱的刘海继续道:“而是想找爹爹,结果……迷路了。”

迷路?刘洪乐不可支,仰头大笑,下巴来回打晃,虚划出一道道不甚规则的弧线。苏卿雪倍感尴尬,这老爷爷,简直太不注重形象,她愤愤。

“我和爹爹昨日才从南京赶回府里,不熟悉很正常。”听见小姑娘不服气的嘟囔,刘洪勉强止住笑,惊讶道:“南京……你爹爹是?”

“我姓方。”苏卿雪答,双眸明亮。

原来是方呈宇的女儿,刘洪彻底停住笑,大手一挥正色道:“走,爷爷这就带你去见爹爹!”

苏卿雪赶忙心花怒放地跟上,刘洪领她一步步走,进入一条幽深僻静的小巷,蓦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子面向她严肃道:“卿雪,爷爷问几个问题,关乎到二少爷的名誉,请你务必如实回答。”

吃过一惊,苏卿雪紧紧扶住冰凉的石壁,瞧他不像开玩笑的模样,自是怔怔点头。

“好。”刘洪展开笑容,恢复和善的模样。

关于二少爷的迟到,刘洪实在有太深的疑问,电报分明早已发出,为何偏要等收到第二封电报才堪堪赶回?流连烟花之地,这样的理由或许可以糊弄住被五姨太迷得神魂颠倒的老爷,却全然骗不过眼见二少爷长大的自己。

今晨他也曾就此事问过方呈宇,可他支支吾吾愣是道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就只剩下其女方卿雪这一条线索,原本还惆怅不知何处去寻,谁曾想竟然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当真得来全不费工夫……

苏卿雪见刘洪一声好字过后便只管发愣,再无下文,不由心生忐忑,正打算趁机溜走,却被人一把钳住手臂,抬头正对上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吓得她赶忙咧嘴讨好一笑,活生生比哭还要难看上几分。

刘洪并未计较,终于开口询问:“你在二少爷身边几年?”

“五年。”苏卿雪战战兢兢地回答,暗自庆幸她还存有原主的记忆。

“五年来觉得二少爷如何?”

“少爷很好,与人为善,待谁都是彬彬有礼的模样。”

刘洪似乎很满意这个中肯的答案,露出笑颜,压低声音继续问:“二少爷近来可有什么不好的……毛病?”

“毛病,身体不好总生病算不算毛病?”苏卿雪歪头,苦思冥想。

“这个不算!”刘洪摆手,面皮猛然发烫,吞吞吐吐道:“爷爷指的是生活作风方面的……就是……逛……逛……”

苏卿雪瞬间领悟,可这些事情她一个小丫鬟也无从知晓,只得如蚊呐般低声回答:“这个,我不知道的,您可以去问问爹爹……”

“小姑娘,实话说吧,我还真就问过你爹爹,可他嘟嘟囔囔始终不肯给个准信,爷爷这才想起问你的……”刘洪复又唤苏卿雪为小姑娘,许是明白的确有些难为她,面上笑得格外灿烂。

“小姑娘……”他满脸真诚:“多谢你回答这些问题,明天爷爷请你吃东街的浆水鱼儿,冰冰凉凉可好吃呐!”

苏卿雪抿紧嘴唇,微微地笑,不置可否。

刘洪却高兴得如同孩童,拉起小姑娘大步前行,反复念叨桐城的各类美食,绘声绘色,直讲得她口水横流这才罢休。

走出小巷,转过大弯,复又是一处院落,不及刘洪出声,苏卿雪瞬间明白这是爹爹的住所——方呈宇正蹲在门口清洗衣物,泡沫四溅,不亦乐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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