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的意思是，您不单独用餐了吗？”宛儿有些愕然。
沐筱笑了笑，道：“每天都是我一个人独自吃饭，你们在底下吃，这有什么意思，今日就让人在宴桌上摆菜吧，我们几个人一起吃。”
“二小姐真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主子了。”宛儿明白过来，咧开嘴笑了，连忙跑下去告诉若瑄和小三子这个消息。
晌午，玲珑轩偏殿的宴桌上，齐齐列列的摆放着十几道各色各式的菜肴，包括鹿肉那一道菜。
若瑄、宛儿两人坐在沐筱两边，此刻主仆的约束少了许多，彼此都自然了点。
倒是小三子稍显几分拘谨，慢吞吞地才坐在了沐筱的对面。
“小三子你怎么了？吃个饭怎么紧张成这样了？你看，若瑄和宛儿不是挺自然的吗？”沐筱笑了笑，说道。
小三子战战兢兢答道：“小三子是仆，二小姐是主，这样坐在一起吃饭，恐怕……”
“我都没有介意，你又何必害怕？”沐筱只觉得小三子好生奇怪，和之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宛儿在一旁取笑道：“二小姐心性善良，对我们好，我和若瑄两个女子倒是轻易接受了，你一个男子怎么反而磨磨唧唧的呢？”
若瑄和沐筱都笑了起来，不过沐筱也无心取笑他，说道：“好了，我们吃饭吧。”
“是。”
小三子看着若瑄和宛儿拿起筷子，夹了几道菜吃了起来，自己也随后轻轻拾起筷子，缓缓伸手去夹菜。
看着碗里的菜肴，他愣愣地发着呆，众人正吃得好好的，他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沐筱还没来得及问，便看到小三子突然从座位上离开，扑通一声跪倒在自己的面前。
一旁的宛儿和若瑄都惊呆了。
“小三子，你这是做什么？”沐筱问道。
小三子哭泣不已，抽声答道：“小三子对不起宸嫔娘娘，更对不起二小姐。”
沐筱的脸色露出一丝疑惑。
小三子继续说道：“二小姐和宸嫔娘娘待我们都是极好的，可是小三子实在是个卑鄙小人，竟然做出对不起二小姐和宸嫔娘娘的事情！实在该死！”
“你到底有什么事情隐瞒着，如实说来。”沐筱也知道小三子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瞒着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细细问道。
小三子满脸泪水，泣道：“那日……那日……是小的在糕点里下的毒。”
“什么？”沐筱神色一惊，木然坐着，一旁的若瑄和宛儿的惊讶神色不比沐筱轻。
这一瞬间，沐筱只觉得天旋地转，这身边的侍者居然会害自己，她忽然感受，从来没有觉得人心像现在这样险恶。
“不对。”沐筱看着小三子现在的样子，倒不像是那种狠心的人。
小三子一直在磕着头，不断地说着对不起，沐筱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问道：“小三子，你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
“是。”小三子答道，“静妃娘娘之前找到了小的，并让小的为她办事，条件是小的家乡亲人的安危。小三子只好答应，后来知道二小姐要去靖王府，静妃娘娘派人交给小的一包毒粉，也就是那一日小的去取马车的时候交给小人的。”
“所以那日你去取马车，迟迟方归，并谎称是去解手的是吗？”沐筱语气木讷，问道。
小三子点了点头，道：“后来，二小姐离开靖王府时，让小的拿着装着糕点的盒子，小的就找机会将那包毒粉放入了糕点中……”
待小三子将事情全盘托出之时，沐筱的眼神中映着些许红光，那是仇恨的目光。
小三子见了，吓得连忙再拜。
此刻宛儿也忍不住内心的愤怒，骂道：“小三子，枉费二小姐对你这么好了，当初还把你收留到永安殿里呢，真是瞎了眼了。”
“宛儿，此事不怪他。”沐筱脸上的愤怒神色稍有几分收敛，她看着小三子，缓缓说道，“我知道你是迫不得已，但是如今你说了出来，不怕我去告诉皇上，然后处置静嫔，到时候静嫔会对你家里人不利吗？她即使成了嫔，被幽闭在雍华殿，但是对付你的家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小三子拜道：“这几日来小的一直心中愧疚，整日无心做事，一直觉得对不起二小姐和宸嫔娘娘，惶惶度日。今日二小姐不以仆人的身份看待我们，让小三子心中更觉得有愧，良心难安，即使静嫔娘娘会对小的家乡亲人不利，小的也要全说出来了。”
沐筱欣慰地点了点头，她明白小三子是情非得已，这世间，许多事情都不是自己所能主使的。
“你放心，我不会将此事泄露出去的，包括皇上。”沐筱忽然对他说道。
这一言，让小三子愕然，他抬头看着沐筱，眼神中疑惑不已。
“你还得保你家人周全不是么？”沐筱轻轻说道。
小三子如何不能明白她的意思呢？他仿佛看到了重生的希望，连声拜道：“多谢二小姐，谢谢二小姐。无论您如何处置小的，小的都心甘情愿。”
“我不会处置你的。”沐筱顿了顿，说道，“既然你能对我坦白相告，那说明你是有悔过之意的，况且此事责任不全在你。”
“那二小姐准备如何？”若瑄问道。
沐筱道：“继续留在我身边吧，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糊涂了。”
若瑄和宛儿两人一听，都明显的楞了一下，没有想到二小姐竟然如此大度，小三子犯下如此过错，还能将他留在身边。
小三子更是感激涕零，连声叩头，每一叩都重重的磕在了地上，拜道：“谢谢二小姐，小的一定全心全意跟着二小姐。”
“好了，饭菜都凉了，快些吃饭吧。”
晚饭过后，若瑄看到沐筱一人独自坐在殿后的屋檐下，冲着后院发呆。
她的身姿轻轻依靠在红漆柱上，双眼水灵灵地反射着月光，静默地看着天上明月，时不时地还低下头来，瞅了瞅那一排排的夜兰花树。
若瑄看了看夜晚的天气，冷风凉嗖嗖的，担心二小姐会冻着，便拿了一件外衣走了过去。
她将外衣轻轻披在沐筱的身上，轻轻说道：“二小姐，晚风寒冷，小心身体。”
“是你，若瑄。”沐筱兀的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来到身边的若瑄，微微一笑。
若瑄问道：“二小姐是否在想小三子说的那番话？”
此刻只有她们主仆二人，若瑄也不需要担心其他人会听到什么了。
听到若瑄的话，沐筱的神色落寞几分，显然是被她说中了心思了。她再次看着夜空，叹道：“若瑄，你看啊，天上的月亮多么明亮与皎洁啊。”
若瑄听着，自然地抬头看向了月亮。
沐筱继续说道：“若是人心，也如月亮一般，明亮而皎洁，那该多好。只可惜……”
她话说到一半，没有说完。
若瑄何尝不知道二小姐的意思，“二小姐，你不怕小三子会再一次出卖你吗？”
“我相信他这一次是真的忏悔。他是我收留的。”尽管对人心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但是沐筱还是选择了相信自己。
若瑄听到她这样的回答，倒也无话可说了，见夜色更深沉了几分，劝道：“二小姐，深更露重，咱们回屋里去吧。”
“嗯。”若瑄轻轻搀扶起沐筱，回了里屋。
宛儿已经备好了洗漱的水，看到二小姐和若瑄回来了，拜道：“二小姐，洗漱水已经准备好了，早点歇着吧。”
“谢谢你了，宛儿。”
沐筱透过窗台，看到后院的夜兰树，那些夜兰树在这深更露重的夜里仿佛在低低的沉吟……
这一日，姑苏城下起了绵延的大雪，这是今年的初雪。
永安殿院内的枝头上落满了雪花，厚重的白雪压弯了枝头，这一场雪，来的突然，也很大。
“小姐，外面这雪下的真不小呢！”华湘望着外面皑皑白雪，兴致冲冲地对坐在席上的沐笙喊了起来。
沐笙怀孕三月，腹部已经微微挺了起来，但不是很明显，她整日里在永安殿里养胎，自从妹妹被封为美人之后，自己就没有再出去过了。
本来觉得整日里待在屋子里无聊得紧，谁知此刻下起了大雪，倒是给百无聊赖的她带来了些许乐趣。
不过，外面的雪下得这样美，也让她更想出去走走了。
“幸好咱们永安殿的煤火够足，不然外面这样冷的大雪，屋子里岂不是冻死了。”华湘笑道。
沐笙也笑了笑，皇上素来照顾永安殿，无论什么供给都是足量的。
“这几日，妹妹如何了？你可知道？”沐笙挂念起沐筱来，遂问了华湘一句。
华湘道：“奴婢出去几次，倒是没有见到过二小姐，只是听外面的宫人说，二小姐整日里好像只待在玲珑轩里，连皇上也不见呢。”
“她连皇上也不见吗？”沐笙叹了一声，她知道沐筱心里如何的难受。
想来靖王出征大半年了，若是顺利的话，明年夏季之前就该回来了吧，那时……
沐笙简直不敢想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