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澈吃惊的盯着那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心中一紧。
“哦,小澈啊。”那双通红双眼的主人看清楚来人后,叹了口气。
山洞的刀气也在瞬间收敛。如果不是山洞石壁上还残留着斑驳的刀痕,任谁应当都不会联想到刚刚那一幕。
“师父?”徐澈急忙跑了上去。
他眼前这个披头散发、双目血红的颓废男子,自然就是他的师父,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青年天才的李厌之。
“嗯,我没事。”李厌之踉踉跄跄的站起来。
徐澈当然不这么认为,他一把扶住李厌之。
“咦?”李厌之轻咦了一声,看向徐澈问道:“聚灵了?”
“嗯,刚才师祖传了我苍虚灵决。”徐澈扶着李厌之说道。
只不过他并没有发现,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李厌之的眼神深处迅速的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哦,好。”李厌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那咱们走吧。”
说着,饮月出鞘,横飞在空中。
李厌之从怀里掏出一个暗黄色的剑穗,剑穗上有点点的黑斑,看样子年头已经很久了。
剑穗一出便飞离李厌之的右手,自动系上了长刀饮月。
“师父,咱们去……”徐澈松开了扶着李厌之的手。
“轰!”
李厌之根本就没有回应徐澈的话,他右手一挥,长刀便直接飞向山洞底部。也是在瞬间,一个贯穿山体的大洞出现。
“走!”饮月贯穿山洞的时候,李厌之一把抓住徐澈的胳膊,然后两人站立在了长刀之上,飞离了苍虚山。
他遥遥看着远方,以一种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说道:“等着我,我马上就来……”
……
而在此刻的苍虚山巅,赵紫阳和另外一位老人站立在这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师伯,咱们就看着厌之带着那孩子离开吗?”
发问的老人赫然就是如今的苍虚门掌门,天人高手——陈步云。
“先天灵体,这是比厌之还惊艳的天赋。”陈步云盯着李厌之离开的方向,“加上那神似大羽遗宝的坠星链,假以时日,那孩子最低都是天人之姿。”
“不,咱们所有人都错了。”赵紫阳摇了摇头,“一昧的固步自封只能导致毁灭,咱们需要有人来走新的道路。”
“而这条路,只有厌之能教他,就连我也不行。”赵紫阳神色如常:“况且雏鹰想要翱翔天空,就必须要历经磨难。”
“咱们苍虚门,缺的不是天人,咱们缺的是下一位仙人!”
“咳咳咳……”说完这一连串的话,赵紫阳剧烈咳嗽了起来。
“师叔。”陈步云伸出手,缓缓朝赵紫阳体内传入灵气,“那你又何必让厌之那孩子离开呢。”
“那条路上充满了未知,至今没人成功过。”
“厌之是咱们苍虚门百年难遇的天才,又得到您的亲自教导,多年之后得道成仙也不无可能啊。”陈步云无不痛心疾首。
赵紫阳的气息悠悠平稳了下来,“厌之和宁姗两个孩子少年相遇,江湖相依,最终相恋,他们两人的感情早就超越了生死。”
“而这次,咱们这位新帝为了平息北境战火,竟安排宁姗以郡主的身份和亲北狄,厌之必定前去阻止,你是拦不住他的。”
赵紫阳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亲手教导出来的徒弟,自己是最了解,也是最不忍心的。
“这是他的劫,也是他的命……”
……
“所以现在,你明白了吗?”李厌之端坐刀尖,背着徐澈为他讲完了自己的故事。
徐澈偷偷用指尖抹去即将涌出眼眶的泪水。就在刚才,李厌之用简练的语言讲述完了这十多年来,自己与宁姗之间的故事。
说实话,徐澈的确有点被感动了。他的左手缩在右衣袖里,紧紧的握住匕首。
“师父。”徐澈抬起头,“我爹曾对我说,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师娘,咱们一定要救出来!”
高空的风瑟瑟作响,但徐澈却直接站了起来,这一刻的他充满了勇气与无畏。
“宁姗是大昭的郡主,和亲是朝廷的决议,咱们这么做是在忤逆朝廷,这可是杀身之祸。”
李厌之转过身,死死的盯着徐澈看,“你确定,即使是这样也要和我去吗?”
“你要考虑清楚,我绝对不会勉强你,苍虚门更加适合你修行,也更能帮助你报仇。”
“师父,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吗?”徐澈没有回答李厌之的问题,反而站直了身子,“大丈夫立身天地间,潇洒行事,无愧于心即可!”
“哈哈哈,好!”李厌之大笑,雪白的鬓发在空中飞扬,“我李厌之收了个好徒弟啊!”
“那么恭喜李兄咯。”有一个爽朗的笑声传来。
“嗡”的一声,饮月长鸣,一点点的涟漪在空气中荡开。李厌之的衣襟飒飒作响。
“你终于肯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青衣男子从不远处凭空出现。
“柳如止,没想到第一个前来拦我的人居然是你。”李厌之唏嘘不已。
“你可别胡说啊。”青年男子柳如止踏在一柄飞剑上,他明明和李厌之一样御空而行,却没有一点高手风范,“你也知道我们沧州的情况,我们那老爷子倒是有这么个心思来讨好那新帝。”
“不过我嘛,只是来看看你,顺便提醒你一下。”柳如止突然郑重起来,“那新登基的崇宁帝可不是一般的角色,据说才上任一周就把朝堂之上的老顽固治得服服帖帖的。”
“他既然想用和亲的办法来平息北境的战火,那么就一定做好了布置。”
“而且我还发现,护送宁姗的那一批羽林军已经到达边境许多天了,却迟迟不肯越过边境,你猜这是为什么?”
柳如止喊道:“或许,他们就正在等你。”
“我只是想来问你一句,前方就是致命的天罗地网,你确定要去吗?”
“你觉得呢?”李厌之也是严肃的看着柳如止,反问道。
“好吧。”柳如止叹了口气,“你记住,现在江湖上有人出高价买你这颗脑袋,已经有很多人闻风而动,甚至有很多老怪物们都出关了。”
“阎罗殿也已经出动了。你……万事小心。”柳如止又叹了口气。
在听见有人要杀他的时候,李厌之一点表情都没有,因为他曾单刀入江湖,被人追杀的事也早已数不胜数了。
反而是在听见“阎罗殿”这个名字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初,“多谢柳兄。”
“嘿,和我瞎客气什么。”柳如止转身便要走,他同时朝李厌之抛出了一样东西,“沧州的手艺,比不得你的饮月,凑合着给你小徒弟防身。”
李厌之接过柳如止抛来的长刀,递给徐澈,徐澈立马道:“谢谢前辈。”
“叫什么前辈,叫少侠!”柳如止哈哈大笑,“刀客怎能没刀呢,好好跟你师父学吧,他可是天下一顶一的大刀客。”
“虽然,你可能也学不了多久了……”
最后的这句话,只有柳如止自己听到。
“是!”徐澈面色红润,十分激动。
,“前方五百米有一处茶馆,那里的先生或许会给你一些有用的消息。”柳如止头也不回地走了。
话音刚落,人已飘洒而去。
“师父,这人是谁啊?”徐澈抱着新得的长刀,问着李厌之。
“一位朋友,一个痴人。”李厌之下意识的摸了摸徐澈的脑袋。
……
而刚刚离开的柳如止,他的脸上却早已经挂满了泪水。
“天南不如你苍虚,我柳如止亦不如你李厌之。”
“姗儿,对不起……”
柳如止的速度越来越开,瞬息便已消失不见。
……
“那师父,咱们现在出发?”
“嗯,出发!”
说着,李厌之控制着饮月缓缓落地,“边境有边境的规矩,而且接下来一路肯定不会太平,为了节省体力,接下来的路咱们步行,可以吗?”
“可以。”背着长刀的少年,脸上写满了坚毅。
“嗯,走吧。”李厌之收刀入鞘。
这一刻,徐澈只感觉李厌之仿佛苍老了好多岁一样,不过他仍是紧紧的跟着李厌之的步伐,脚步充满了坚定。
不知道走了多久,徐澈只记得他们是正午出的苍虚山,而现在日头西斜,天色虽还是亮着的,但却开始逐渐变暗。
就在这时,李厌之突然停下,“拔刀!”
“啊?”徐澈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楞了一下。
李厌之猛地把徐澈拽到自己的身前,狠狠的推了他一把,“拔刀!”
依旧是没来由的指令。
即使还是丈二摸不着头脑,徐澈却还是照着李厌之的话做了。
“铮!”
新刀出鞘,锋芒乍露。
突然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动手!”
五个悍匪从道路两旁冲了出来。
徐澈被这一幕惊着了,他握着刀,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时,李厌之沉稳的话语从后方传来,“向左前进半步,横劈!”
徐澈毫不迟疑的按照李厌之的指挥来做了,向左前进半步,然后横过刀来,劈砍出去。
“呼”的一声,锋利的刀刃划过了悍匪的手臂,悍匪手中的朴刀掉落在地。
新刀很重,并不是徐澈能够轻易使用的重量,所以导致本该划过悍匪胸膛的刀锋偏离到了悍匪的手臂。
“啊!”被砍伤的悍匪大叫一身,然后用另外一只手捞起朴刀,凶性必露,“兄弟们,给我上啊!”
李厌之冷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小澈别怕,听我的。”
“嗯。”徐澈冷汗直流,点点头,扭转刀身。
“右腿上前,微屈,持刀胸前,砍!”
徐澈立马行动,右腿微微向前弯曲,挥刀。
“啊!”一位悍匪腹部中刀,鲜血喷涌而出。
“左脚向前,身体右倾倒,斜削!”
徐澈便不再管那个倒地的悍匪,换脚后立马向右倾倒,身子斜着挥刀。刀身因为气力不足,微微颤抖。
这个空隙之间,一个悍匪突然跃起,扑向徐澈,却因为徐澈身子斜倒而落了个空,并且直直撞上了徐澈的长刀,一只胳膊被削飞。
悍匪重重落地,殷红的血喷落在徐澈的脸上。
徐澈感觉到脸上的温热触感,只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夜晚,大火、鲜血、泛着寒光的铁剑,他躲在一片废墟下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又一个倒地,他只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力。
他下意识的捏紧了刀柄,看着倒地的悍匪,在经历了那个恐怖的夜晚之后,他就已经对鲜血和死亡没有丝毫的害怕和恐惧了,因为他再也不想再一次体会那种无力的感觉。
“右脚向前画圆,左脚发力前蹬,挥刀!”
李厌之冷静的声音再度传来,徐澈全身紧绷,听到这句话后立马执行。
此刻的徐澈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捕食的猛虎,像极了之前在苍虚迷雾中遇见的那只猛虎,眼神凌厉,势在必得,高高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