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书容一直闷闷不乐。
能与他说上话的,也只有金宝雍。
金宝雍一见魏锦凉,就忍不住唠叨道:“你心可真大,就这么把自己的未婚夫一个人留在村里,也不怕他想不开,做什么不好的事。”
魏锦凉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小眼神撇着书容,后者闭着眼睛,戴着面具,安静地躺在病床上。
她心口微胀,悄声问金宝雍:“那他有没有做不好的事情?”
“目前来说,除了自嘲自己是颗鱼目之外,还没有别的征兆。”金宝雍很认真地回道。
魏锦凉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去。
那日她太过生气,才忍不住说了些难听的话。
此刻见着书容躺在病床上,一句话都不同她说,她心底也有些不舒服。
偏偏这时姜漓漓在一旁同曾香说道:“香姐姐,麻醉药的注射很难,你是练武之人,对人身体的各个部位更了解,你看着我是怎么输的,咱们以后再好好练习。”
正如姜漓漓所说,曾香是练武之人,对男女之事方面,也没那么忌讳。
她配合姜漓漓的话,伸手,掀开书容的病服,露出书容挺得直直的脊背来。
魏锦凉睁大了眼睛。
她的书容,怎可让别的女子看到身体?
哪怕是背部也不行……
可魏锦凉又开不了这个口,一时之间,更是心烦意乱。
与她数月相处的,是眼前这个男人,而不是她臆想中的“姜卿。”
待她想明白这一切时,狠话已经说出口。
伤了的心……还能弥补么?
“书容,你不能挺得直直的,得让自己蜷缩成一团,用双手抱着双脚,尽量弓着身子,把脊背露出来……”姜漓漓一边解说,一边让曾香帮她将书容蜷缩起来。
半麻手术,要从脊柱上注射麻醉剂。
全麻手术毕竟伤大脑,书容做腿部手术,没必要全麻。
可曾香与书容毕竟不熟悉,一个没有做麻醉师助理的经验,一个因着魏锦凉在,心情紧张,怎么都配合不好。
魏锦凉见姜漓漓着急得额头直冒汗,便颤颤巍巍地说道:“要不,让我来试一下?”
姜漓漓淡淡地瞥了魏锦凉一眼,故意将事情夸大化:“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一个配合不好,你日后可能就见不到他了。麻药的位置注射错误的话,就只能阴阳两隔。”
“啊?”魏锦凉的手一抖,差点将书容的皮肉拽下来一块。
她焦急地去拉书容的手:“书容,咱们不做这个手术了,就算你的腿好不了,我也不会在意,快起来。”
书容眸色复杂地看着她,很艰难地开口问道:“你不在意是什么意思?”
魏锦凉都快哭了:“是我不好,我那日说错了话,我向你道歉!书容,咱们快起来吧,这个手术室还是第一次投入使用,万一感染了病菌怎么办?”
“无妨,有机会恢复,总比当一辈子瘸子好。本就是鱼目,若再是瘸的,怕更是惹人厌烦。”书容眸色平静地说道。
魏锦凉扶着书容的手顿了一下。
他还是在意那日她说过的重话。
她又何尝不后悔?
可他为什么都不体谅她一下?
她忽然间得知一切都是一场骗局,难道还不能发泄一下?
魏锦凉一点点地迈开腿,朝手术室外面走去。
她都已经同他道歉了,他还要拿话堵她……
姜漓漓见魏锦凉彻底离开了手术室,叹了口气,没多说,再次让曾香同她一起合作,最终,将麻醉剂注入至书容的身体内。
纵然是跟着姜漓漓一起为多具模具做过手术的曾香等人。
此刻见姜漓漓面不改色地划开书容的腿,清理掉腿上的碎骨头,又为碎骨头做接骨手术……
她们几次忍不住干呕。
“擦汗。”姜漓漓声音平静地开口。
春花赶紧从干呕的状态回过神来,为姜漓漓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止血钳……”
“擦血水……”
“关注着盐水……”
一道道命令下发下来。
曾香和春花、秋菊三人已是满头大汗。
天啊,他们这才知道,给模具做手术,和给活人做手术,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若不是曾香见过的血人太多,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春花一直将头侧向一旁,才没有晕倒。
秋菊也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让自己吐出来。
正在关键的时刻,楼下忽然响起吵闹声。
“小姜大夫,快救救我阿娘,求求你先救救我阿娘。”
曾味捂了捂鼻子,只见担架上抬着的人,全身浮肿,并且散发着浓浓的恶臭,闻之让人作哎。
他将人拦在院子外面:“闭嘴,六妹妹在做手术,再吵嚷,我让你嘴巴跟身体分家。”
“我阿娘快不行了,你瞧瞧她身上的血水?再这样下去,要没命了,我们是来求医的,你们开着医馆,不能不让我进去吧?”来人哭哭啼啼地嚷道。
曾味识得此人,正是那位讳疾忌医的张婆子的儿媳妇。
好像姓王。
他很想揍人:“当初是你阿娘听说要开腹,逃之夭夭,如今病情控制不了了,才来找我们医馆,这不是故意闹事?杏林县的济和堂,是名医馆,你们将人抬到那里去吧。”
王氏顿时泪湿满面:“没用,济和堂的人不接诊,都说没有农女医馆解决不了的病人,求求你们,不要再耽搁了。”
说着,她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起头来。
很快,姜湾村的人从田地里走过来,瞧着这边的热闹。
“可真臭,这位张婆子也是的,当时六丫头说给她医治,她逃了,现在被人这般抬着过来。眼瞧着是出气多于进气,这不是明显来砸医馆招牌的?”
“太可恶了,病情能控制时不治,控制不了了,就来医馆磕头逼迫人,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咱们将他们轰出去。”
“对,轰出去,不能让他们毁了医馆的名声。”
因着姜漓漓医馆生意好。
许多陪着病人过来医治的家属,没地方吃饭住宿时,都会就近选择借助在村里人家中。
吃些粗茶淡饭,银子也没有少给。
这是因着医馆名声好,他们才能得到这项福利,若医馆招牌被砸,日后谁还会来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