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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初次射箭

澹台颉月敛眼,能看见穆挽散在他衣上的墨发,他又补充道,“不要多想。你,不一样。”

她继续翻书,澹台颉月问到,“你呢?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穆挽说,“红色。那种如火如荼的红色。”话一出口,穆挽心里一惊,她突然记起,小昭素来喜欢那样的红色。她继续说,“可是我已经习惯了素色,是以我喜不喜欢,也并不重要。”

澹台颉月说,“素色,也很好。”

他低头看了一眼她的书卷,依旧是与南疆有关的传记。“你对南疆之事兴趣很浓。”

穆挽把手上的书放下说,“因为我身承南疆圣物,人人求而不得的凤凰蛊,所以多了解些没什么不好。”

他重复道,“凤凰蛊。”手中的书许久不曾翻页,他如月亮潭般的眸子里风云暗起。却听见她说,“这可是至死都该守护的秘密,我怎么就轻易告诉了你。”

一朵云遮却刺目的阳光,澹台颉月把书放到一边,捻起她胸前的一抹秀发缠于指上。穆挽再次拿起书,也分神听她说话。

“凤凰蛊,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穆挽说,“很重要。关乎性命。”

“好。”澹台颉月说,“我与你一起守护凤凰蛊。”

“你不问我凤凰蛊是什么吗?”

“不需要。凤凰蛊是你想守护的,而你是我想守护的。若要护住你,只要将凤凰蛊护着就好。”

“……嗯。”

发觉穆挽的声音不对,澹台颉月拿开穆挽挡在面前的书,才发现她眼里有泪珠在打转。他顿时皱眉,“怎么哭了?哪里不舒服?”

听到他着急的语调,穆挽破涕为笑,“这本书……太感人了。”

澹台颉月一瞥书上的内容,心情无以言表。

书上写的内容大概是,被种下某种蛊的人,身体会渐渐被蚕食,慢慢的死去。人死后,蛊虫便会破从人的眼耳口鼻中一只只爬出来,若是破开人的肚子,就会看见满腹的虫卵幼虫……

穆挽突然说,“那时在灵台寺,我曾许了一个愿望。”

“是什么?”

穆挽笑了笑,“你能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一样。所以愿望还是要有的,万一就实现了呢。”

半月后,穆挽已经大致康复。在接连两次受伤后,穆挽竟然还没有忘记要和澹台颉月学武一事,向学之心格外旺盛。

学武一事确实急不得,想要熟练掌握一门功夫,少则一两年,多则十余载。澹台颉月便等穆挽先养好手上的伤后,再让她从简单的学起,一则是容易接受,二则是怕她学太繁重的伤筋动骨弄伤了自己。

穆挽做事向来认真,既然要学,她第二日就换上了便装,前往东郊的教练场。这教练场是数年前澹台府买下的。教练场很大,除了操练苍狼卫的角斗场,还有一块专门驯马的马场。

还在受训的苍狼卫鲜少有机会见到澹台颉月,所以当他们见到他的时候,眼中皆是满满的敬仰和尊崇之意。澹台颉月往教练场中一站,那些苍狼卫就自行排列整齐,等待训话。

然后澹台颉月便把身后的穆挽拉了出来。

不需要任何示意,苍狼卫皆俯身抱拳,“见过王妃!”

声势浩大。

不过这些苍狼卫之所以对她尊重,是因为她是澹台颉月的妻子,若是没有这一层关系,恐怕她一时也得不到这许多拥护。

所以她才更不能让这些人失望,不能让这些对整个澹台府抱着信心,才活下去的人失望。若说澹台颉月将责任看的极重,她又何尝不是?

走过教练场,看着场上各式各样的兵器,穆挽突然想起宋成玉说的话。小昭的骑术和箭术很好。于是她来到射箭场,拿起一副弓箭。直到她握住弓箭的一刹那,她竟然觉得握弓的感觉有两分熟悉。

人脑海里的记忆会忘,但身体的记忆不会。

穆挽愣神看着手里的弓箭,神情恍惚。如果她是宋成玉口中的小昭,那她忘却的记忆里,是否还欠着她不知道的余债。

站在一旁的阿九见穆挽迟迟不射箭,心想或许是少夫人不会射箭,不知道要从何做起,就上前说到,“少夫人,是否需要属下教您?”

穆挽:“呃?好。”

这时澹台颉月走了过来,说到,“我来吧。”

穆挽说,“还是让阿九教我也没关系。”

澹台颉月向阿九投去一个眼神,让他自行领会,阿九心领神会,立即找了个借口开溜了。他可不想夹在少君和少夫人之间做个没眼力的苍狼卫。

“你干嘛吓唬阿九。”穆挽说到。他刚刚那个眼神,分明就是要将他凌迟的意思。

“望着靶心。”澹台颉月说着从箭壶里抽出一支白羽箭。他的头搭在她肩上,修长的手握住她纤细的素手,教她如何搭弓挽箭。

穆挽偷偷看了他近在眼前的脸一眼,就听见他说,“我不是箭靶。”穆挽连忙把头扭了回去。瞄准后,澹台颉月说了一声放,她手中飞出的箭就射中了靶心。

第一次射中靶心,穆挽心里实在太开心。以至于她毫不考虑两人现在的距离,扭过头时好巧不巧的,碰上正准备夸她而凑近一点的澹台颉月。

两人的嘴唇轻轻擦过,穆挽呆住的瞬间,澹台颉月又凑近一分,吻了上去。

上一刻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是个意外,但是刚才的吻,澹台颉月绝对是故意的。绝对。

穆挽还没回过神,澹台颉月已经抽身,他留下一声“做的很好,继续练习”后,竟然十分自然的挥手自兹去。

天知道他口中的“做的很好”是指什么。

接下来的半个月,穆挽都在教练场中练习射箭。穆挽的进步之神速,连她自己都觉得诡异。短短半月,她已经能做到骑马射箭还百发百中的地步。这是绝对不科学的。

夙夜看着场中的穆挽,疑惑的说,“少夫人这不像是初学者,更像是……”

“重温。”一边的澹台颉月淡淡吐出两个字。

穆挽身上,必定还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蹴而就的,没有人能学习的如此之快,哪怕是再天资聪颖的人,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去练习臂力。

穆挽的情况,确实超出常人的范畴。

穆挽从马上翻身下来,小跑到澹台颉月面前,说到,“芊芊跑的还挺快。”这几天她骑马射箭,和芊芊这匹雪地神驹感情增进不少。

夙夜见到穆挽来了,也自觉离开。

“累了吗?”澹台颉月问到。

“今天没跑多远,不累。”

穆挽低头整理衣服的时候,澹台颉月便抬手将她脸侧的几缕发丝挽到耳后。她秋水剪瞳的大眼睛眨啊眨,就像是一阵和煦的春风,吹过多年不动的月亮潭。

穆挽才抿嘴笑了笑。

“笑什么?”他问到。

穆挽说,“这样的你,和当初的你。”

从教练场回澹台府需要一段路程,穆挽在马车里忽然间想起临汾街那个行骗的乞丐。澹台颉月说他已经安置好他们,穆挽也想去看看。究竟是那个乞丐纯粹的骗了她,还是他家中确有患者,有不得已的苦衷。

临汾街和穆挽想象中相差无几,破烂的屋瓦,肮脏的水沟,十几个人挤在一起的小破院子,还有四窜的老鼠和满地的烂菜梗。

阿九带着穆挽兜兜转转找到了一扇摇摇欲坠的门,门后是四处堆放的柴草和摞在一起的箕畚。庭院里勉强空出来的一块地方,放置了一张桌子,桌子已经很老旧了,看起来就像是爷爷辈留下来的东西。

出于礼貌问题,穆挽还是伸手敲了敲那块勉强能叫做门的木板。

“找谁啊?”一个穿着暗红色旧裙子的女孩扶着墙从屋子里走出来,她的声音很虚弱,气色也不是很好。她破旧的衣服缝上了多个补丁,却也洗的干干净净。

那女孩看到阿九便撑起笑来,“是九哥啊,这位姐姐真是面善,她是?”

“她是我们府中的少夫人。”阿九说。

那女孩一时手忙脚乱起来,“少夫人?那不就是……王妃,这,奴见过王妃。”

见对方又要拜,穆挽对十七使了个颜色,十七立即上前止住对方的动作,说到,“王妃不拘这些虚礼,你称一声少夫人便好。”

林执忆手足无措,似是不敢,穆挽朝她笑着点点头,示意没有关系,林执忆才小心翼翼叫了一声少夫人。

林执忆是林执川一母同胞的妹妹,小林执川几岁,看起来却十分乖巧懂事。只是林执忆从小体弱,吃了许多药,耗费钱财几多,依然是十分孱弱。

“少夫人,您快请坐。”林执忆用衣袖扫了扫那张小长凳,照顾穆挽坐下。她开心的说,“哥哥得了照顾,一直和奴念少夫人的好,说是等奴长大,一定要记得这份恩情。”

穆挽坐下说到,“小妹妹,我也学过一些医术,你若是觉得姐姐可信,不妨让姐姐为你瞧一瞧。”

林执忆连忙摆手说到,“奴这低贱的身子,怎么能让您为我看病,实在是受不起。再说这病奴心里清楚,虽说一时死不了人,但也养不好,就这么拖着吧。”

穆挽心里觉得有些苦涩,人生而不等的观念已经这个不过七八岁的孩子心里根深蒂固。她还小,却已经想好认命。一个人如果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都不见了的话,活着和行尸走肉大概也无多大分别了吧,出于人求生的本能,就只是为了活着。

那时穆挽亦只有七岁,小小的年纪,就离开了白鹤侯府,跟随云霄子在阆苑仙居中学习医术。刮骨,剖心,和成百上千种毒物交朋友。后来她到了出诊的年纪,如果不是君筇师兄护着,恐怕也会遭遇不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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