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厌之不断地前进着，不可一世的、不顾一切的朝前方进攻。
而飞出的饮月长刀，此刻也如死神一般，无声的收割着无数羽林军甲士的生命。
呼呼的风声划过，在不经意之间，饮月便会飞过。或是划过脖颈、或是闪过腰腹、或是破开手腕和脚踝……它会在各种意想不到的时候，出现在任何盔甲无法严严实实覆盖到的地方。
不出则已，一出便是鲜血淋漓，命陨当场。
此刻，相比起勇往直前的李厌之，那随处会出现的饮月长刀才更是成为了每一个羽林军甲士挥之不去的梦魇。
比起能看见的强大对手，那无声无息的痛苦与死亡，才更加令人害怕。
莫蔚站在指挥高台之上，紧握栏杆的双手出现了微微的颤抖，这位被整个京城称为“纶巾儒将”的战场新秀，这位曾以三万军队攻破西戎十万军阵的无双战将，此刻竟然微微出现了“害怕”这样的情绪。
太强了……
这是现在莫蔚脑中不断出现的字眼。
在仙人不出世的如今，天人便是这个天下的最强者。在过去，莫蔚从没有见识过天人境界的高手，因为天人作为最接近仙人的境界，整个天下勉勉强强也不过只有两手之数。
他从来没想到过，天人境界会如此可怕。这只羽林军虽然常驻皇城，拱卫京都，但战斗力却是经过他亲自检验，还是相当可观的，也并不是什么二流军队可以比拟的。
但是李厌之太强了，强到莫蔚这个曾用数万人围杀虚玄高手的疯子都感到害怕。
“这就是天人吗？”莫蔚喃喃道：“厌之，是我小看你了。”
“哼，真是太不把我羽林军放在眼里了。”随行站立在莫蔚身旁的赵竹冷哼一声，然后立马退下了望台。
“你等等。”待莫蔚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赵竹已经离开了望台了。
不过当他从高台上俯瞰下去的时候，他发现赵竹并没有冲向李厌之的方向，他才轻轻松了口气。
因为现在的李厌之正处于巅峰状态，恐怕仙人不出，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得了他了，现在过去简直就是找死。
他看着赵竹快速的奔向军阵的外围，在那里也有一袭白袍正在快速接近。
莫蔚盯着即将接近的两人，“我不如你，那就看看我们两个的弟子，谁更厉害了。”
“不过，我也不会就这样认输的。”说着，莫蔚取过手中的军旗，再次开始指挥羽林军变阵。
在战场上，永不服输才是战士的信条，只有浴血倒下的战士，没有苟且生还的懦夫。
而在此时的军阵外围，已经抵达的徐澈看着混乱不堪的军阵猛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他也不知道此刻里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啊，贼子看枪！”一声大吼从徐澈的侧面传来。
徐澈耳朵微动，身形扭转，拔刀出鞘。
“乒！”兵器交加，摩擦出一阵火星子，在这昏暗的环境中分外显眼。
兵器分开后。徐澈并没有退后，反而是欺身向前，手起刀落。
虽然还没看清敌人是谁，但徐澈胸中豪情万丈，你要战，那便战！
冲上来的赵竹显然并没有意料到徐澈会有这样的反应，一时间只能慌乱接招。
乒！乒！乒！
徐澈每一刀都势大力沉，章法巧妙，恰到好处的控刀技巧打得赵竹是毫无还手之力。
赵竹没办法，只能用长枪结结实实的接下徐澈的每一招，而每接下一招，他就后退一步，他脚边的泥也就被推开一分。
徐澈的修行道路起步很晚，十六岁的年纪才开始练刀，才开始修行，不论是在哪一方面都可以说是已经晚了。
但是他却十分努力，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用来修行和练刀。就像是李厌之说的，要比别人付出多数倍的努力。
而且这么多天来，面对数之不尽的暗杀，在生气之间不断徘徊，徐澈对于战斗意识的培养和战斗技巧的把控，已经超越了很多人。生死厮杀，永远是最快的成长方式。
更何况，徐澈还是百年未有的灵武双修者，灵气和血气的同时运用，不仅弥补了修行之路上的短板，而且还给予了他更大的力量，这可不仅仅是两份力量的叠加，更是两种力量融合的无限增长。
所以现在，在与赵竹的战斗中，徐澈的优势便表现得一览无遗，同境界甚至是实力要高于他的赵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只有被他压着打的份。
赵竹擎着长枪也是叫苦不迭，他完全没有想到徐澈竟然强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徐澈的实力应该还比自己弱一些才对。
“啊！”赵竹止住脚步，突然大吼一声，长枪甩出一个枪花，在地上重重一点，硬生生的在地上拖出一串火花。
在长枪和火花之间，突然腾跃出一连串的熊熊烈火，威势逼人，直朝徐澈而来。
“别耽误我了，我还得去找我师父。”徐澈盯着眼前突然冒出的烈火，满脸的淡然。
“嗡！”徐澈将灵气灌输到手中的长刀之内，长刀突然开始轻响。
这一幕，落在赵竹眼里，他突然想起了刚才李厌之拔刀的样子。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
“天心刀法——寒露！”
徐澈踏步而出，左脚向前，右脚离地，而在他脱离原地的时候，这附近空气中的露气突然加重，温度也突然降低。
同时，一股莫名的压力突然出现，将赵竹的身体猛然下压。这一刻，赵竹原本来势汹汹的一枪就这样因为他的踉跄而被打断。
不过熊熊的烈火却还在向前，徐澈面对这烈火一动不动，然后在烈火快要抵达自己面前的时候挥刀而出，长刀光华闪动。
长刀与烈火相遇，烈火就像是遇到了汹涌的冷水一样，噗的一声冒出一阵白烟，然后以长刀为中心，被分成两部分，从徐澈的身旁掠过。
赵竹这招式，非但没有给徐澈带来半点伤害，反而被徐澈一刀破解，最后掠过徐澈到达羽林军阵中，伤到了部分来不及躲避的甲士。
徐澈依旧挥刀，就这样直接穿过了烈火，来到了赵竹的面前。他冷冷的看着赵竹，然后将自己没有握刀的那一只手握拳，血气上涌，拳头打向赵竹的胸膛。
现在气息紊乱的赵竹哪里还是徐澈的对手，他根本就还没来得及抵挡徐澈的这一拳，整个人就已经被击倒在地了，长枪从他手中滚落在地。
而在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徐澈的长刀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刀上的气息依旧是那么冰冷，如坠冰霜，令人遍体生寒。
“我不认识你，但是……”徐澈这些天来虽然已经亲手杀过很多杀手了，但是她毕竟还是个少年，亲手结束一条生命，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还是太过艰难，“对不起了。”
即使再怎么挣扎徐澈还是要做，他自己心里清楚，他现在可怜别人，当身份互换的时候，可没有人来可怜自己。善良，并不是在什么时候都是一件好事情。
赵竹仰视着徐澈，紧紧咬住牙齿，明显有些害怕。死亡，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不管怎样都是一件沉重的事，更不要说是自己来亲自面对它了。
但好像就是上天不愿意这两个少年来面对这件事，就在徐澈准备挥刀的那一刹那，突然地动山摇，黑夜昼亮。
出现这种异象，徐澈的动作骤然停住，他诧异的回过头张望。
赵竹也忘记了死亡的阴影，朝那处异象望去。
这时，两个少年的耳中出现了一道声音，更准确的说是在这片区域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声音：
“天道往复，四季荣枯。”
“天心——轮回！”
天地之间，所有的黑暗都在这一刻仿佛都消散殆尽，剩下的就只有光明，无限的光明。
所有人眼中都只剩下一抹辉煌的白色，最纯洁的白色。而在这白色之中，他们看见了春天到来，万物复苏，随后百花绽放，艳阳当空。
“然后，炎炎夏日、荷柳吐绿，显露众生百态；再之后，秋风袭来，叶落枯黄，人间一片萧索。最后，严冬来临，银装素裹，万物蛰伏等待。”
须臾之间，异象结束，但通天的白光仍在。
“人间四季，万物轮回，一眼千年。”这是只有徐澈才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徐澈打了个激灵，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管地上的赵竹，赶紧朝军阵中心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师父！”
“嘭！”
可是徐澈还没有靠近，就又是一声巨响，一抹白光袭来，然后徐澈就看见阻挡在自己面前的所有甲士都朝自己两边倒飞了出去。
徐澈看着那白光越来越近，下意识的横道阻挡，可谁知那白光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徐澈，而是穿过徐澈继续向后飞去。
可怜的赵竹，他才刚刚趁着徐澈离开而站了起来，这一下又再次倒地，吐出一口血，然后昏迷在地，不省人事。
当天地间所有的异象都结束了之后，徐澈悠悠睁开眼。
羽林军的军阵彻底告破，凡是位于军阵中心的所有人都倒地不起，满身伤痕，横七竖八的躺在周围。那些军阵外围的人也是颤抖的站着，使劲的握着自己的兵器，尽量不让自己跌倒。
而整个军阵中心唯一还站着的，仅仅只是一袭白袍。
白发迎风，白袍飘扬。
一如出现时那样，云淡风轻，归刀入鞘。